北部灣鯨群活動/廣西科學院海洋研究中心副研究員 陳默攝

近日廣西北海市潿洲島海域傳來鯨群穩定出現的好消息，布氏鯨首次在科考船附近捕食，場面震撼！我國鯨類研究的 科研單位已經對這個布氏鯨群連續觀測超過五年，是中國大陸自80年代以來已知唯一近海穩定分布的大型鯨群體。這意味著曾經要遠赴澳大利亞、南非等地才能體驗到的觀鯨旅 游，如今不出國門也即將擁有，我國濱海度假產品譜系將增 添新項目。然而從科學家發現鯨群到發展觀鯨旅游產品，到 打造一處成熟的觀鯨旅游地乃至形成世界級濱海生態度假目 的地，背后還需要政府管理部門、運營企業、保護組織等各 方機構和人員付出艱辛的努力。

本文主要探討以觀鯨旅游為契機，廣西北部灣打造世界級 濱海度假區的可行性和途徑。

一、打造世界級濱海度假區正當時

《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中明確提出要建設一批富有文化底蘊的世界級旅游景區和度假區。作為度假旅游中最主要的類型，濱海度假區一直是高品質的代名詞，從早期的依托三S（海洋、沙灘和陽光） 資源的地中海度假，到第二次世界大戰后，依托多種多樣的康體休閑設施（如濱海大道、 舞廳、戲院、娛樂場所等），打造豐富多彩的活動空間、開 展休閑、運動、娛樂、度假等多樣產品，一些世界著名的綜合性海濱旅游度假區在地中海沿岸、加勒比海沿岸、美國佛 羅里達州沿岸、東南亞巴厘島等地迅速成長起來，并成為高端旅游高品質的代表。

我國陸基海岸線長度有1.8萬公里，海島數量豐富，面積達500平方米以上的島嶼超過6500個。截止到2019年，濱海旅游全年實現增加值已經占主要海洋產業增加值的50.6%，達18086億元。然而由于發展時間短，我國濱海旅游仍然 處于起步發展階段，游覽觀光和普通休閑的游客仍為主體，度假游客所占份額少，真正意義上的國際游客所占份額也較少。還存在著高端市場需求與中低端供給錯位、不顧海洋資源的不可再生性進行破壞性開發等現象。

當前我國旅游發展階段從大眾觀光旅游進入到大眾度假旅游階段，人們對旅游產品的需求開始轉向高品質深度體驗，休閑度假時代已經來臨。創建國家級旅游度假區成為繼5A景區后推動國家旅游業向高品質發展的重要契機。

新冠肺炎疫情影響后人們對自然和健康的追求、經濟雙循環戰略背景下的供給與消費結構變化、中國國家文化軟實力在對外交往中的提升、旅游產品供給側改革等一系列國家、部門、產品的現實需求都在要求中國能出現充分代表“中式美好生活”的世界級度假旅游目的地。

水下世界——珊瑚礁

二、北部灣具備打造世界級濱海度假區的條件

放眼中國海岸線，由于地理條件的限制，我國海岸線雖長，但擁有高品質沙灘、適宜打造為全年度假的濱海目的地并不多。廣西北部灣卻具備諸多優異條件，使其具備了打造世界級濱海度假區的潛力。

（一）適宜度假的氣候優勢

廣西北部灣屬于亞熱帶海洋性季風氣候，冬無嚴寒，夏無酷暑，海水的四季溫度高，冬季海面氣溫約20度，夏季海面氣溫約30度。以溫濕指數（THI）和風效指數（K）的綜合值作為旅游氣候舒適度指標，北部灣的旅游舒適期為7個月。穿衣指數為1-3級（夏季著裝、春秋過渡季節著裝）。（楊寶回 等，2011）。北部灣的夏季降雨較多，沒有典型的地中海氣 候陽光普照熱量充足的特點，但卻更符合國人追求美白不喜曬黑的習慣。

（二）金不換的生態優勢

廣西地處云貴高原東南邊緣，北有嶺南最高峰貓兒山，南臨北部灣海面，境內喀斯特地貌特色明顯，生態環境舒適宜人。廣西陸地野生動植物種類數量居全國第三位，如果加上海洋動植物總量能位居全國第一位，是中國野生動植物分布最多的省區。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廣西的生態優勢金不換”。海洋環境方面，廣西北部灣目前海岸線達到1769公里，灘涂面積達到833平方公里。近岸海域水質保持優良，一二類海水比例達到81.8%，是我國最潔凈的海域之一。海洋生物 資源豐富，不僅具有多樣性的海洋生物品種和中華白海豚、布氏鯨、中華鱟等國家瀕危保護動物，而且還擁有紅樹林、珊瑚礁和海草床等典型的海洋自然生態系統，其中紅樹林面積達到7300公頃，占到全國紅樹林面積的40%，居全國首位。北部灣北海潿洲島附近海域發現布氏鯨活動，專家表示這是中國大陸自80年代以來已知唯一近海穩定分布的大型鯨類群體，更顯示這一海域生態系統健康，說明北部灣在加強 海洋保護方面取得了顯著效果。

北部灣鯨群活動/廣西科學院海洋研究中心副研究員 陳默攝

（三）鮮明的地域文化

廣西北部灣是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之一，擁有深厚的文化底蘊。這里的南洋文化、南珠文化、商貿文化、軍旅文化、 宗教文化、民俗文化都散發出迷人的魅力。南寧市壯族三月 三、壯族織錦、合浦的南珠文化、欽州的坭興陶燒制技藝、 玉林的銅鼓文化、桂南采茶戲等民俗風情和地方文化均成為 旅游亮點，南寧老友粉、北海豬腳粉、玉林牛料粉等各種風 味小吃也吸引著南來北往的吃貨朋友，還有出海看海豚、海 濱馬拉松、沙灘排球等深受年輕人喜歡，成為游客休閑度假 的體驗項目。

（四）強大的客源市場支撐

毗鄰重要的客源市場是全球著名度假地重要的先天條件之一。北部灣有四大客源市場優勢：（1）毗鄰全國三大客源 市場之一——粵港澳大灣區。作為世界級城市群，2019年粵港澳大灣區常住人口達到7000多萬人，是中國人口密度最高 的地方。（2）北部灣城市群含廣西、廣東、海南12個市3個 縣，自身也有常住人口4000多萬人，存在大量的休閑度假需求。（3）依托中國作為人口最多、經濟發展最快的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且國內內陸居民對濱海旅游需求旺盛。（4）東盟 各國入境旅游需求旺盛，北部灣作為橋頭堡具有突出優勢。（5）廣西是西南地區唯一的出?？?，是西南三省一市（四 川、云南、貴州和重慶市）最近的濱海旅游區域。

防城港高鐵站

（五）海陸空立體交通發達

廣西北部灣擁有2座機場，3個良港，4條高鐵，2條跨國高鐵、6條高速，做到了市市通高鐵。而且北部灣正加緊推進構建連通大灣區的陸地江海綜合交通體系；推進西部陸海新通道重大工程建設；建設北部灣區域性國際航運中心，與大灣區碼頭建立港口聯盟；以南寧吳圩國際機場為重點，北海機場為支撐，打造承接國內、面向東盟的北部灣區域性國際航空中心。可以預期，隨著北部灣區域四通八達的海、陸、空立體交通體系的進一步完善和提升，客源可以更加自由地往來，北部灣的旅游度假市場更加廣闊。

（六）地緣政治穩定

地緣政治比較穩定是成功發展世界級度假區的重要因素。北部灣背靠中國西南大陸、面向東南亞的自然地理優勢,其在旅游發展中必須優先考慮地緣政治問題。目前，中國與東盟10國全部簽署共建“一帶一路”政府間合作文件，中國和東盟作為主要締約國的《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ECP）也得以簽署。灣區城市與東盟之間開展了越來越緊密的交流合作?！度珖Ｑ蠼洕l展十三五規劃》特別指出廣西北部灣沿岸及海域，要積極開發多層次的海洋旅游精品，發展郵輪和游艇產業，構建中國——東盟海洋旅游合作圈。

三、生態型濱海度假目的地案例

（一）美國佛羅里達州

佛羅里達州是美國本土最南端的一個州，面積大約15萬平方公里，位于墨西哥灣沿岸地區，是美國人口第三多的州，有“陽光之州”之稱，是美國著名的避寒勝地。

佛羅里達州擁有很多著名的旅游城市，比如富豪集聚的邁阿密、以主題公園著稱的奧蘭多、擁有多處迷人海灘的坦帕等。奧蘭多曾經是一個以盛產柑橘為主的農業城市，自從1971年迪斯尼世界在此落成后，環球影城、冒險島樂園、海洋世界等多個超大型的主題樂園集聚于此。奧蘭多通過發展 主題樂園為主的旅游業和高新技術產業迅速發展成為著名的 大都市。邁阿密是佛羅里達第二大城市，被瑞士銀行評為美 國最富裕的城市。旅游業成為邁阿密經濟發展的驅動機，提 高了區域經濟水平，還帶動了對外貿易和國際金融業。

佛羅里達州擁有數百個海灘，大多數都有大片柔軟的白色沙子，其中午休海灘是全美最美海灘之一。在一些海灘上除了傳統的游泳、沖浪、沙灘活動、觀看日落等，還可以乘坐小艇去野生海豚聚集地，穿上泳衣與野生海豚親密接觸。

佛羅里達還有世界上最大的濕地保護區——大沼澤 （Everglades）。1979年，大沼澤地國家公園被聯合國教 科文組織列入世界遺產，游客可以乘船或步行穿過大沼澤公園，觀賞各種野生動物，親近自然。

佛羅里達州陸、海、空交通都很發達，有公路14萬公里，鐵路7000公里，內河航道1600公里，13個深水港，20個具有定期航線的機場，6座國際機場。

佛羅里達州大沼澤地大藍鷺

（二）澳大利亞昆士蘭省大堡礁地區

澳大利亞大堡礁位于昆士蘭省的對外海域，縱貫于澳大利亞東海岸，北從托雷斯海峽，南到南回歸線以南，綿延伸展共有2011公里，最寬處161公里。在昆士蘭州，有很多城市面向大堡礁。凱恩斯是距離大堡礁最近的一座城市，被稱為進入大堡礁的門戶。

大堡礁的保護性旅游開發為世界各地生態旅游的發展提供了很多寶貴經驗。澳大利亞聯邦政府于1975年成立大堡礁海洋公園管理局，負責資源開發和保護協調管理工作。管理局的最主要措施是把大堡礁分為四個片區分不同等級從松到嚴限制人類活動。目前，有三分之一的區域是非捕撈區，禁漁面積達到1100萬公頃。旅游業是受到政府環保限制最為嚴格的行業，同時還要繳納可觀的環保管理費用。管理局對達不到環保要求的旅行社、旅游運營商會停發許可證，對表現好的在分配資源的時候會優先考慮。

管理局牽頭成立了旅游休閑咨詢委員會，會員來自政府、旅游業、漁業、當地社區等相關利益者。會員通過這個平臺共同評估大堡礁環保狀況，提出各自對資源的使用要求，提出政策建議，并承擔政策實施和監督的責任。

四、創建北部灣世界級濱海度假區途徑探討

北部灣生態環境良好，是我國最潔凈的海域之一。連續多年在大產業、大工業與鯨魚海豚、紅樹林共存綠色發展道路上的深耕取得顯著成效：生態系統的頂級捕食者布氏鯨連續幾年的出現，說明北部灣海域整體生態環境狀態穩定良好。 依托鯨群出現的網紅效應，在加強海洋整體環境保護的前提下發展高品質的觀鯨旅游，提升人們的對國寶級野生物種的認知和自豪感，進而打造以濱海生態為核心品牌的高品質濱海旅游區，不失為北部灣建設世界級濱海旅游度假目的地的 重要途徑，具體發展策略探討如下：

（一）由表入里，從聚焦海岸到關注靈動自然的整體生態環境

縱觀數十年我國濱海旅游開發，以海岸線為核心資源，搶占一線濱海景觀成為度假區開發的唯一做法。當濱海景觀資源越來越稀缺的時候，有些項目沒有海岸線也要通過填海占地造出來。這種不合理的建設破壞了生態環境，反而造成旅 游資源的消失。比如，海南儋州市?；◢u項目填海施工造成大面積珊瑚礁和白蝶貝被破壞；橫琴長隆國際海洋度假區的填海造島工程侵占了中華白海豚的棲息地。 在后疫情時代，綠色復蘇、碳中和正在成為全球發展的主流化政策，北部灣作為中國濱海受污染受破壞最少的一片海灣、野生動物資源最多的一片海灣，能否走出一條不同于傳統濱海開放的路子，走出一片大發展與大保護共存的天空？ 需要保護好布氏鯨、中華白海豚、中華鱟、遷徙水鳥和猛禽等靈動獨特的野生動物，保護好中國最大的一片紅樹林、最后一片潔凈的海灣，守住生態底線，在發展之初優先構建生態安全格局，推進生態文明建設，才能將北部灣生態優勢轉變為發展優勢。

（二）由點到面，從帶圍墻的定點度假到居游共享的開放

目的地東南亞巴厘島、加勒比海的坎昆、地中海的安塔利亞，這些欠發達國家和地區的國際濱海旅游度假區，在選址上都相對封閉，常常整體搬遷原有社區，由外來投資者或政府大規模投入為主，建設之初就統一規劃、高規格建設，擁有完整的、自成一體的娛樂度假設施，這樣做的目的是“消除東道主社區和度假區之間的矛盾”。

隨著規劃理念的變化，度假區建設需要更加注重原住居民的權益。北部灣的發展應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理念，不斷在旅游發展過程中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這不僅是政治需要，也是現代旅游產業提檔升級的必由之路。北部灣濱海度假區的建設不是推倒重來，也不是一片白紙，而應在尊重歷史發展的基礎上，注重與原有城市的融合，強調共建共享，強調居游共享。濱海度假區的形態也不一定是整體劃一的高端酒店集居區，而是鼓勵有機更新混合發展，為游客和居民提供更多休閑體驗和互動空間。鼓勵和引導原社區居民參與其中，創造更多就業機會的同時，也為游客提供更豐富的當地文化體驗。度假區的建設不僅為外來游客服務，也為當地居民服務，更能提高整個區域的基礎設施水平和經濟發展活力。

（三）由低到高，從簡單的3S產品到多元化的中高端產品

濱海度假區從早期的依托3S（海洋、沙灘和陽光） 資源的地中海度假，到第二次世界大戰后，依托多種多樣的康體休閑設施（如濱海大道、舞廳、戲院、娛樂場所等），打造豐富多彩的活動空間、開展休閑、運動、娛樂、度假等多樣 產品。北部灣濱海度假區建設具有后發優勢，可以充分利用最先進的智能設備、度假設施，比如無人機、全潛式水下觀 光潛艇、智能游艇、智能魚群探聽器等，在鞏固和提升原有度假產品的同時實現觀鯨、潛水、花樣沖浪等多種旅游活動的輔助應用，打造多元化的中高端產品體系。

（四）由個及眾，從個別者決策到利益相關者平臺溝通

北部灣城市群的發展已經從地方探索上升為國家戰略，北部灣區域是中國-東盟文化經濟交流的門戶、西部陸海新通道的橋頭堡，伴隨著經濟地位的穩步提升，北部灣地區也面臨著更加復雜的治理難度，對空間用途多功能和復雜化的管控 要求也會更加有力。北部灣濱海度假區的建設和治理，應借鑒澳大利亞大堡礁的生態旅游發展經營的成功做法，搭建好多利益主體間的治理溝通平臺，在國土空間統一規劃下，滿足多功能用途，滿足不同利益相關者的相互協同發展。

（五）由同求異，從處處雷同到絢麗多彩各有特色

濱海度假容易形成“沙灘+酒店”的雷同發展模式，北部灣度假區建設應堅持文化和旅游融合發展，講好北部灣故事，打造中國典范的濱海度假生活方式。

重點發展北海-欽州-防城港，形成濱海旅游產業集聚帶，培育觀鯨旅游、海上直升飛機、高端潛水等新型旅游產品，完善旅游公共服務體系，優化航空航運港口布局等。

優化提升南寧市的國際化樞紐集散地功能，完善各板塊間旅游交通體系建設，實施更加便利化的出入境通關政策等。

優化和培育玉林和崇左的文化旅游特色，重點加大旅游景區景點建設扶持力度，加快旅游基礎設施和配套服務設施建設，建設北部灣旅游業發展新的增長極。

（特別鳴謝：廣西科學院海洋研究中心副研究員陳默老師 為本文提供專業審核及科研考察圖片。）

參考資料：

[1]文化和旅游資源開發司，中國度假休閑旅游發展示范案例精編，中國旅游出版社，2020-12.

[2]楊寶回，蘇志，陳國連，氣候條件對廣西北部灣旅游的影響評價，旅游論壇2011-4.

[3]中國東南四個典型海域的生物多樣性及保護，周秋 麟，陳寶紅，第五屆全國生物多樣性保護與持續利用研討會，2002，杭州.

文／鄧冰、范鳴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