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2月，《農村人居環境整治提升五年行動方案（2021－2025年）》出臺，這標志著我國農村人居環境建設已經進入了系統提升、全面升級的新階段。改善農村人居環境，是黨中央從戰略和全局高度作出的重大決策部署，是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重點任務。今年2月新發布的《“十四五”推進農業農村現代化規劃》中，也明確提出要因地制宜推進農村廁所革命、梯次推進農村生活污水治理、健全農村生活垃圾處理長效機制、整體提升村容村貌。在未來，要深入實施鄉村綠化美化行動，加強鄉村風貌建設，促進村莊形態與自然環境、傳統文化相得益彰。

德國作為一個城市化起步較早的國家，鄉村地區也曾面臨環境污染、風貌破壞等問題和挑戰，它是如何應對鄉村發展危機、整治提升農村人居環境的？可以給我們哪些重要啟示？

守舊更新的理念

農業在德國的地位非常高，除了提供糧食的基本功能，還有很多重要的戰略功能，因此，德國各級政府實行許多經濟、法律措施來保護和發展農業、農村，為德國地區的鄉村振興提供助力。

工商業的快速發展，造成了德國農村人力大量外流，尤其在兩德統一后，大量人口自東德涌向西德，加速了農村衰退。為了讓人口回流，促進鄉村振興，德國政府系統地推進農村小區重建發展，讓幾近凋零的農村找回生命力。

1976年，德國首次將“村莊更新”寫入《土地整理法》，提出在鄉村更新中保留地方特色與傳統優勢。到了上世紀90年代，德國提出可持續發展的概念后，村鎮建設傾向于內向式發展，盡量減少不必要的外向擴張，即在現有建設范圍內整合資源，尋找更新發展之源，同時也更注重生態保護。

這時的村莊更新進程融入了更多科學生態發展元素，鄉村的文化價值、休閑價值和生態價值被提升到和經濟價值同等重要的地位。鄉村在規劃和整治時著重考慮通過持續的局部改良，逐步達到整體提升的效果。

德國很多鄉村有著豐富的歷史文化遺存，這些文化遺存仰賴他們的念舊情結而得以保留。為了正確處理好鄉村整治中新與舊的關系，政府規定了具有200年歷史以上的建筑均須列入保護之列，并撥出專款用于古建筑、街道的維修、保護工作。

同時，德國對于歷史文化遺產并不主張簡單的保護，而是運用現代技術為其重塑新時代的靈魂，這樣既可以迎合時代需求，又創造性地保護了歷史遺產。基于這樣的更新和整治理念，才形成今日德國鄉村的別樣景致。

生態鄉村發展模式

農村較于城市而言，生態資源是一大優勢。要實現環境優化和鄉村振興，就一定要把農村的資源優勢挖掘出來并利用好。歐豪村就是最典型的案例。

位于北萊茵西伐利亞(North Rhine-Westphalia)邦的歐豪村，是個僅有五百八十位居民的小農村，占地約四百公頃。1990年，歐豪村的人居環境和自然生態狀況非常欠佳，當地決定進行生態改造，通過現代化建筑與有機生活環境相結合，使鄉村資源煥發活力，如今這里已經成為有名的生態示范村！

以前在村里徒步行走，很容易發現現代化痕跡，比如經過硬化的停車場和道路，但經過大刀闊斧的整治，這些類似的部分已經被鏟除，而是以植草的地面、透水磚或自然石取而代之，同時，村里還將車道的縫隙擴大，增加透水性。

1990年以前，歐豪村使用的是地下排水系統，混合雨水和家庭廢水，一并排放至污水處理廠，這種模式導致可以循環回收的雨水被完全浪費了。村里的道路和各處場地重現土壤、植物和碎石后，相當于設置了天然的集水和導水系統，比起混凝土排水溝，更能活化利用資源、涵養地下水源。再加上村里道路兩旁的綠帶，吸收的水分又回流成地下水再利用，從家家戶戶的水龍頭里流出來。

值得注意的是，村里的公共花園旁有一幢房屋，頂上裝有蓄存雨水的導管，下雨時雨水會流溢至下方的圓桶中，用以灌溉那片小花園。此外，村里的低洼處也劃為濕地或滯留池，路旁的干砌石墻就是其中一例，它具透水性，石縫也可作為小型生物的棲地。當地想盡辦法蓄存水資源的同時，也哺育了當地動植物。原本由金屬線纏繞做成的圍籬，如今都加種灌木，先前種松樹的地方，改種當地適宜的果樹如櫻桃樹，并保留了象征德國精神的老橡樹，兼容并蓄。

1993年，歐豪村贏得德國聯邦農村更新金牌獎項，1996年被歐洲各國選為「歐洲生態示范村」。2000年在漢諾威(Hannover)舉行的世界博覽會上，它更成為德國展示其在結合生態、生活質量和經濟發展上的模范案例。

激活閑置空間

由于德國的城市化進程推進，鄉村中因產業結構轉型而閑置的房屋農舍越來越多，因此激活鄉村資源的重要一環是激活鄉村閑置空間。

同樣是上文提到的歐豪村，它有一千多年的歷史，村里的房舍很多都處于閑置狀態。鄉村更新計劃實施后，村民開始想辦法啟用老房子，譬如將畜舍改建成農場咖啡館等方式盤活了閑置場地。

而位于北萊茵西伐利亞邦的小鎮梅達巴(Medebach)，因地處邦內第二大鳥類保育區內，導致小鎮在建設、農業方面等都受到相關限制，比如農民只能在鳥離巢后才能收割作物，所以只能一年一收；具有較大生態價值、擁有特有物種的地區，更是禁止農用。

梅達巴鎮保育區一直延伸到鎮子建筑區的邊緣，這意味著小鎮的發展不可能向外擴張，也不可能擴增建筑物。在國內人口數量下降趨勢之下，梅達巴房子閑置率不斷升高，如何將舊有建筑重新利用是激活小鎮成為當務之急。

梅達巴鎮的學校被空置多年，更新整治進程中，有關團隊將它改建成礦業博物館，這是因為礦業曾是這里的傳統產業，這樣既可以激活閑置房屋，地區歷史文化也得以保存延續。

再生能源帶動經濟效益

全球化時代，農業轉型發展是必然，小農經濟模式必須找尋出路。對于只有29人的迷你農村艾冰霍夫(Ebbinghof)的居民而言，再生能源成為他們的未來之光。

這座擁有750年歷史的小村莊，坐擁二百公頃的森林，他們將被雷劈倒或遭蟲害而亡的樹木用作原料來發電，且與德國市電并聯，一度電售價零點四三歐元，保價收購二十年。據估計，一立方公尺的干木片(水分低于百分之二十)可發六百五十度的電，約抵六十五公升的石油功率；而同樣容量的濕木片(水分約占百分之四十)可發四百度的電，約抵四十公升的石油功率。

這里還將建成一座生物沼氣(biogas)工廠利用農事活動產生的廢物資源。目前為止，艾冰霍夫已經自給自足地使用潔凈能源，而在生質沼氣工廠竣工后，售電將讓更多村民獲益，而艾冰霍夫也會因此成為北萊茵西伐利亞邦第一個再生能源村。

堅持環保有機生活

為了方便鄉村當地居民生活，德國大力推行生質能源計劃、種植有機在地作物，以此供應周邊城鎮，減少運輸外地食材的成本。

位于布蘭登堡(Brandenburg)的柏多文(Brodowin)，是當地著名的有機農業村，其所制造的農產品大多銷往柏林及周邊地區。

它的轉型可追溯至1990年前后，柏多文的居民在那時改變了農耕方式，變原始農耕為有機耕種。比如農田中較稀疏的作物稈可以給鳥類生物提供足夠的活動空間，以此保持了生物的多樣性。

當地農業為了符合有機農產品協會Demeter的規定，嚴格控制每一個環節都是有機、自制的，連市場上的有機肥料都不使用。這樣健康的農產品種植售賣后，吸引了大量附近的都市人前來購買嘗鮮。除此之外，他們也將商品派送至個人住戶，目前一周會給一千五百戶人家配送牛奶。新鮮有機的產品，已漸漸擄獲人們的認同與需求。

為了吸引柏林及其周邊流量前來體驗鄉村生活，當地還舉辦了很多活動。如布蘭登堡田園派對，這個節日上，人們可以來農場親自觀看農產品的制造過程，也可以隨意購買當地產品。此外，鄉村還創新構建了自行車道連結農場與都市的方式，讓人們可以騎單車前來，如此就可以更便捷、健康地深入鄉村生活。

戰爭摧毀了德國的國土地貌，而戰后為了經濟發展的大肆開發更使殘破脆弱的生態系統與人居環境雪上加霜。但半個世紀以來，德國從家園的重建擴展到大環境的重生，是重視自然、探索和諧發展理念的生動實踐。

綠色和諧的人居環境是千秋萬代發展的永續之道，在鄉村振興戰略大力實行的今天，發展現代化的同時，保護好鄉村的生態環境是關鍵。